豪語錄

你理得我 陶喆

原來是接近九年前的事,我在上環訪問陶喆,以為他會大談音樂,他說得最多是電影。
因為父親陶大偉致力製作動畫,做兒子的,夢想一直是當導演拍一齣真真正正的電影。
又回到上環。是次訪問,目的是宣傳陶喆於年底舉行的演唱會。陶喆剛參與的大陸真人騷式節目,是比併音樂才能。這些年來,周杰倫已經執導過兩齣電影,陶喆依然在籌備中。
「對我來說,電影,是神聖的。我不想隨隨便便地開始。」九年前,陶喆也說過希望在兩年內找到對象成家立室。我們為什麼着急?
因為,時間有限。去年,陶大偉先生因病過身。他看不到兒子的大作,也出席不到他的婚禮。

水平


像我這種資歷的歌手,很少聽到批評了,難得還有機會! 

正當周杰倫拍了《不能說的秘密》,拍了《天台》,甚至去過荷李活主演《青峰俠》,陶喆的電影夢依然是一場夢。「華語片的水平不夠。」
陶喆說,他不想拍一些空有娛樂但觀眾毫無得着的電影,他的目標是史提芬史匹堡( Steven Spielberg)、是大衞芬查( David Fincher),是基斯杜化路蘭( Christopher Nolan)。「你看《黑夜之神》,傳遞出很完整的訊息,會讓觀眾思考。我拍,就一定要拍出如此水平。」
他有心理準備,一旦展開電影工作,便需要放棄其他所有事項去全情投入。他學不到周杰倫可以一心二用。「杰倫做到,我很高興呀,我也有跟他交流過,聽他說說荷李活的狀況。但大家的目標根本不同,我不會羨慕,你也總不能因此便催逼我。」
這句是真的。陶喆向來崇尚慢工出細貨,動不動也要隔幾年才出到一張專輯,如此生產模式在華語樂壇堅持了超過十年仍然生存到,本身已經非常罕見。
我想起《生命樹》的導演泰倫斯馬力( Terrance Malick),試過相隔二十年才完成一齣作品。他被推舉為當代電影大師。

狗血

如此世外高人自有凡人不能觸及的氣派。你曾幾何時見過陶喆參加《獎門人》式綜藝節目?人民幣就有這種威力。堂堂音樂教父在最近的每個星期也要上北京一轉,參加真人騷《全能星戰》,跟其他成名歌手齊齊被評頭品足,當面批判。
「對,一參加節目,就要放下身段。大陸的確很強大,製作單位接近二百人;會場宏偉得令人難以置信。在台灣在香港,根本沒可能有這種規模。
「我去參賽卻與酬勞無關。這不是純粹的歌唱比賽,不是考歌藝,而是正正式式的音樂比賽。你真要花費很多心機去重新編曲,去創作,需要的時間和精神,不是一般歌唱比賽可比擬。像我這種資歷的歌手,很少聽到批評了,難得還有機會!」
一班專業的音樂人在埋頭苦幹,評分的,卻是現場觀眾。「是有這個可能,你長得不夠帥,你便落敗。」跟真實職場其實沒有分別。尤其這類真人騷,唱得好不好是次要,背後的故事夠不夠煽情才具備決定性。「觀眾有這個需要,自然有這個市場。
「我們看到有很多唱將出現,看那些參賽者,那些高音,嘩,我也唱不到,個個也是灑狗血式的唱功。卻愈來愈少真正懂得音樂的新人。」
要再產生另一個陶喆也有難度吧。陶喆的成名作,如《黑色柳丁》便因為題材敏感而被大陸禁制。來到今時今日,很多人也會選擇噤聲。「我根本不清楚準則是什麼,不會想,又怎會避?」


陶喆父親陶大偉是台灣知名藝人,母親王復蓉則是京劇演員。陶喆是家中獨子, 05年曾製作一曲《 Catherine》,大談母親愛操控自己的性情,他亦坦承跟父親的關係更親密。 

放下


我不會視他的離去是一種遺憾,他還在看着我的。 

新專輯卻實在少了控訴社會的元素。名稱叫《再見你好嗎》,講告別。
去年,陶喆父親陶大偉肺癌病發,陶喆將工作全面停止,整整一年。「這是必須的。一方面要陪伴父親,他當時很害怕;也要陪伴母親,她幾乎崩潰了。突然之間,很多責任,很多決定就扛在自己身上。
「還好,時間不算長,他也走得安詳。不用病來病去的,被折騰好幾年。」父親病逝後,陶喆反而像跟世界重新接軌,例如新唱片找來其他歌手合作,甚至力捧愛徒。「以前,我或者不太懂得欣賞他人,覺得自己一套才是最好。
「現在,我把自己放下了。」他去參加比賽,帶了唱京劇的媽媽助陣,也帶了拉二胡的女徒弟。「悲傷過後,總要接受,然後繼續向前行。我不會視他的離去是一種遺憾,他還在看着我的。」

長大

本來,我極不相信陶喆說自己渴望結婚的廢話。每隔一段時候,總會被拍攝到坐擁年輕新歡,如果我有如此吸引力,怎麼會娶一個人回來為自己加上道德枷鎖?
還是扮成追求穩定生活本身就是一種吸引力?
只是,當遭遇巨變,我相信總少不免產生一些微細的連鎖反應。「我希望結婚,並不是為了父母,是為了自己。不過,真的未有對象,我可以怎樣?」跟他對工作的看法其實很啓合,啓合到令人覺得他是誠實的。
以前,經常拿媽媽來做擋箭牌,說所有女朋友也不被母親接納,他也坦誠相告再沒有這回事。「或者年紀愈來愈大,也可能因為爸爸的過身,媽媽的確不似昔日任性,也減少了對我的管控,不會再認為其他人配不起她的兒子。這一年,我們之間的關係是比較穩定。畢竟,家中就只剩下我一個男人了。」
陶喆說,他可能到現在才正式長大。其實,她的媽媽可能也是。

循序漸進

是我們太以為陶喆的一切來得太輕易?他說要做導演,一定有無限資金抬上來?他說要結婚,一定有後宮佳麗排定隊?所以,我們才會以為陶喆口是心非。
事實上,你看看自己,九年前許下的承諾,有幾多做得到?未必是口是心非,有時,實在是知易行難。循序漸進不是沒有,但時下流行《中國好聲音》式的一夜奇蹟。青梅竹馬渴望等到開花結果,想得太多,可能還不及即興而來的一個輕率決定。
無論對工作,對生活,如是。
世界上,沒有太多習近平可以一步一步攀登到頂。

 

 


撰文:方俊傑 
攝影:胡春輝 
場地提供: Cookolo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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