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子丹，你覺得自己乞人憎嗎？」訪問尾聲，我冒着被連舂十嘢的高風險，問了。
「吓，應該問你喎！我自己點知？」甄子丹笑着回應。
有道理。你乞唔乞人憎，只應該由你老友、你老婆、你老豆，甚至你老闆決定。因為你一定愛你。憑這句答案，至少證明甄子丹不似一般名模或玉女或陽光少男嘻嘻哈哈答完等於無答含糊了事，也不似俾十幾人圍住的所謂超級巨星立即黑面一口咬定記者同自己有仇。甄子丹不似傳聞般臭寸，嚴格來說，可以稱得上唔寸。「我心直口直，話你副眼鏡肉酸，咁我真係覺得副眼鏡肉酸嘛！」可憐我戴住副 Neighborhood。0 e6 y/ e! U; W$ y
長期被明褒暗貶為全宇宙最好打，甄子丹說，一切出於錯覺。「年少氣盛時，我真的得罪人多；現在，有一定的年紀，結了婚，漸漸懂得圓滑了。可惜，大眾總堅持好打的人一定是光頭和尚，一定是打老婆的大男人。武林高手不可以彈蕭邦彈貝多芬彈到手指曉飛的嗎？」
甄子丹不是囂，他只是實話實說啫。像我一樣。
彈琴
先說一個故事。4 w1 |+ P( e$ |/ M
甄子丹於廣州出世。文革批死了大地主爺爺，父親帶着兩歲的兒子獲准移居香港，母親留鄉。母子隨即分隔兩地八年。
母親既是女高音也是太極宗師，父親愛拉奏小提琴。自六歲起，甄子丹被迫學彈鋼琴。父親很嚴格，會體罰，用硬物敲打手指。「我本來不喜歡彈琴，很怕。」
十歲，一家大細移民美國波士頓。明明跟隨母親學武，又受不住同輩玩音樂朋友挑釁，晚晚打完沙包就拿起琴譜自學自彈。扔低多年的，一下子被牽引出來。「我越彈越好，彈到手指會識飛，彈到似唱片一樣。我有天分，有 feeling，我想過考入紐約茱莉亞音樂學院（ Juilliard School），做一個偉大音樂家。」. x" g# ~8 F* u6 E1 w# k
甄子丹說，有競爭，才會重新提升，自我發現。「我是好勝。有哪一個不好勝？」0 ?, e) ]+ t/ `# g0 l2 x8 o
在太太旁，我比葉問更葉問。」如果你有睇《葉問》，知道葉問如何禮待太太，你會明白甄子丹講什麼。6 P. J3 Z5 p) Q3 b. R$ ^" B. G$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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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袁和平有足夠能力收入室弟子，但他還未執行。你覺得有咩？」甄子丹問。( B8 y8 c- o( V&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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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風格
L壹：自負？, ^4 z2 H) U* _, X6 ^
甄：有什麼可能不自負？ Z$ h) g p2 Q j
我是武術界人才。睇功夫片，成龍的《醉拳》、劉家良的《少林三十六房》，我可以將整套洪拳原原本本打出來，唐人街其他武館的教頭以為我另外有師傅。十五歲就很 easy地贏了全美武術冠軍。功力太突出呀。
你要明白，我的成長過程中，爸爸是波士頓《星島日報》的編輯，母親開武館，根本沒人有時間教我人情世故。我練功、彈琴，都是困在自己的圈子，沒什麼群體概念。5 i: ]1 t# J/ i
沒人告訴我要謙虛。
壹：直到？
甄：直到什麼？
壹：挫折？+ {3 v7 ]2 Q6 C: r$ E$ ?; p; h* O# O
甄：在武學上，一直很順利，沒挫折。最多只是事業上出現過不適應。
母親其中一個徒弟是袁和平的姐姐，我的偶像是李小龍。我順理成章來到香港拍電影。; B9 ?0 V7 U( y3 |! v& N( O. f; h, G
拍戲是 teamwork，我不懂。我是美國仔，跟香港人的生活習慣格格不入。那時一心想尋找武術的最高境界，覺得自己不適合當演員，話走就走，連日本宣傳也不去就飛返美國。跟師傅（袁和平）鬧得很不愉快。+ x& q, k, e+ _1 l& U. B( j: t
在美國教了三年拳，香港的硬橋硬馬功夫片陷入低潮，流行《五福星》呀、《快餐車》呀。我看過，心諗：「我都得啦。」
師傅也相當低迷，只有資金開拍一齣低成本的時裝動作片。他未拍過時裝，又沒法像成龍般叫武師三樓跳落街，幾架十字車等住送人去醫院。我膽粗粗，跟師傅講：「信我，唔使爆炸唔使飛車，似李小龍，玩個人風格。」
個人風格？即係將部攝影機係咁影住我呀。那齣電影，叫《特警屠龍》，結果幫電影公司賺了很多很多。 + U& h$ t: p, P" Z5 Q1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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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風格？即係將部攝影機係咁影住我呀。' W5 q( [5 Q9 J. R$ W
我係得嘅
壹：冒出頭的，是李連杰。: x' N: c: H7 A+ X* K% t
甄：我不應酬，只有份拍袁和平的戲。他兩年才開一套。& c' u) R+ B j/ H
野心又太大。九五年，片酬雖不及成龍、李連杰，也收一百萬一齣，全港十大了。我偏偏走去開電影公司，希望自己做導演，收了王晶二十幾萬訂金，也原原本本退回給他。" f- j+ ~( T2 `
結果，碰正金融風暴。真戇居。* }" m+ F( e: u6 p8 j/ v7 Y8 w
我是太側重動作，過了頭。有時，根本忘記自己正在拍電影，以為只是耍功夫。其他人，真的很難跟我合作到。
但我從來相信自己會拍到一部觀眾喜歡的電影，只是未遇到理想組合。望到的，未氣餒過。
壹：要去到哪一個階段才開始有當演員的自覺？: V1 M7 V% Y0 F) @1 W
甄：直到連拍幾齣電影，全部攞金像獎最佳動作設計，開始悶了。
壹：噢，原來是嫌棄獎項來得太易。
甄：之後，拍《江山美人》。結局戲，拍完，全場女仔大喊。最後，整段戲給刪走，沒有人看見我的努力。
至少，證明到，我係得嘅。8 v( f/ r- W/ b- {+ }9 w
壹：金像獎輸了給張家輝，忿忿不平？
甄：怎會有人不想得到認同？真心一句，我卻情願得到全世界認同，好過一小撮人推崇。/ E5 p* m6 K6 i: \) k/ J6 J" ` D
即是，要票房上成功。
壹：票房成功，大概跟你的身手，關係較密切。
甄：動作演員不用演技嗎？拿把刀劈人真的要劈落去？
我是賣功夫，一樣有演技，有很多不同層次。我一直不明白，點解動作電影永遠只可以獲得技術層面的獎項？
雖然，站在個人舒適的立場上，我也很想拍一齣不用動手動腳的文藝片。) j8 K4 d9 n- y+ [' e2 Z+ V; Y
《精武門》，亞視出品。但甄子丹原來曾入無綫藝訓班，拍過五齣 TVB劇集。「我是一心入去學演技，我係好天真 o架！」 ~9 E6 A$ H# Y, B: A/ X3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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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葉問 2》，帶黃曉明出來。
屈住屈住
壹：婚姻對你帶來什麼轉變？0 b$ a' U( U4 X% q3 A6 E
甄：安全感。+ R& k( `: f' G& ?- a; S0 p$ |5 _8 y! T
以前，一味直衝，我不知是不是因為人生未能滿足。結婚後，生活安定了，無可否認是平衡了很多。% S- v; X, [ K
賺幾多錢，我還不是睡同一張床？穿的衫都是贊助的，現在的一分一毫，其實都是為了太太，為了下一代。/ I7 I s+ v; n0 Z4 h v7 X' Q
主要的性格，由始至終，我也沒有變過。我是個真誠的人，也想自己是個真誠的人，所以不避忌將家庭生活公諸於世。# U: R7 M* X9 ?) O( c6 `
我拍戲的時候很霸道，有團火，工作過後，我只是一個宅男。怕老婆？好打的人，不可以大方、有風度的嗎？: f( K3 E3 ?3 M9 x3 A" s
壹：怕老？+ U P0 O& d2 h
甄：體能上， OK，功夫無退步過。. p+ E; K2 `5 W3 P. V9 X
擔心只擔心再沒有創作力。 I1 F8 w' n1 ~$ X& F
或者你不相信，我算尊師重道。我很少見袁和平了，但每次見面，也會尊稱他一聲師傅。對劉家良、洪金寶、成龍，永遠尊重。
我也想收徒弟，甚至覺得有這種使命。只是，還未夠輩分，還未到他們的位置。/ c/ }* E" `; t- a
陳可辛之前找我演《十月圍城》，給三個角色我揀，結果我揀了可能摧毀葉問形象的爛賭鬼。因為，黎明演的高手，我演得太多；要我做霆鋒嗎？又屈住屈住。
你總要俾我爆。 8 Z* u$ S6 F b" ]) s. R. }! l2 L
後記
訪問在金鐘進行，同一時間，我在尖沙咀應付上野樹里與玉木宏。搭港鐵避過繁忙紅隧，還是來遲了。
不是擦鞋。甄子丹實在算好相與，尤其在過程中沒有睇錶，但甫結束，立即飛奔離開。6 Z N6 S* }3 F5 D5 {
「他約了太太七時晚飯。」助手細語。時為晚上七時四十三分。 5 K, d, k$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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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又後記8 x/ W. O7 a) I" W9 r s* u
如果你有上期黃長發做封面的《壹週刊》，不妨揭至第 160頁。讀者 Kevin說最鍾意睇方俊傑寫嘢，夠寸夠到肉。3 X1 J6 P# U+ t7 y
我懷疑自己骨子裡實在喜歡自吹自擂。即是那些隔個星期就話收到九十幾封讀者來信的專欄作家，或者日日介紹自己係創作人的創作人。偏偏小學課程都有教做人要謙卑，我聽話，默不作聲，以不得罪人為首要任務，以為我手寫我心，已經好唔寸，結果，還是很寸。
可惜，我實在無乜收到讀者來信，除了嗌餸食飯，也甚少創作。有人讚好，是聽講回來的，無人出高薪挖角，無人請我出書，無人搵我寫專欄。批評的，在網上倒親眼見過很多。3 G% i2 f" [5 D2 Z
我可能被香港教育制度害慘了。其實，真應該為自己包裝一番，畢竟，不是人人似甄子丹，直腸直肚做自己，一樣柳暗花明。在《壹週刊》二十周年，我在這裡工作剛剛夠十年，這個三月，誠實了這半次。5 N3 q' c: N; Q% H7 {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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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方俊傑
攝影：吳永泰. L" F1 g1 m y! E' C
協力：鍾琰
髮型： Kelvin Koo@Hair$ l: j! W# q$ @6 m$ }
化妝： Omix B. s9 `/ E6 U* ~" P: X4 k- ~8 n/ ^
場地提供：奕居0 q+ }$ M# j. k$ N3 ?# p m0 q
服裝指導： Sarona Lo@saronastudio.com： Dianna Chung@saronastudio.com
服裝提供： Giorgio Armani/ YSL/ Kris Van Assche@Harvey Nichols/ Ec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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