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一次訪問黃德斌，已經是○六年《火舞黃沙》的事，今天為了《天與地》再見面，他明顯比之前的「不舉成名」有更多話想說。是的，《天與地》確實是近期的城中熱話，縱使失了師奶觀眾支持，收視只得廿六點，但卻贏盡網民口碑，個個大讚有水準！而更感動我的，是很少有一個台前幕後的班底，會如此齊心為一齣劇集發聲賣力，看得出他們在拍攝時有多投入、有幾花心機。「我哋呢個班底，咁落力去為套劇發聲，都係想觀眾有多啲嘅選擇啫。「有好多網民或外面嘅人都話鍾意呢齣劇，對我哋嚟講已經係個好大嘅鼓勵！收視唔理想，係因為觀眾層面唔同咗，但我哋並冇抗拒師奶觀眾，我諗佢哋只係一時間未習慣啫，始終套劇再唔係嗰種一個人嘅戲，都要自言自語講到明『我食飯啦！』去交代，純粹靠演員嘅表現。監製搵我同陳豪、林保怡做，都係因為我哋三個歷練夠多，有好多戲嘅感受，唔使講到明，已經可以帶動到觀眾嘅情緒。」「如果，命運能選擇……」驟然間，我的腦海中浮現了他們三個合唱的片尾曲〈年少無知〉。只可惜，我們這些普羅大眾現在的生活模式，卻是由觀看哪類型劇集，到衣食住行，都漸漸步向由有權有勢的人來話事或壟斷，莫非真的學劇中Dylan（Joe Junior飾演）話事齋：This city is dying？「既然個世界係咁，點解自己唔選擇開心啲呢？係咪先？」黃德斌說。難怪他談到自己所經歷的，仍然會哈哈哈哈。

七千

老實說，相隔五年再見黃德斌，我是真心為今天的他高興。原因是，《火舞黃沙》時，他同樣拍着陳豪、林保怡，那時大家還會疑惑：他夠班未？但現在，大家只會看到他們已是一個鐵三角組合。

「哈哈哈！多謝晒！」他謙虛地說。「係嘅，呢幾年我演啲角色係重要咗，但我冇諗過上唔上位嘅問題，只係演技同角色都有成長到，信心多咗囉。可以嘅話，其實我好想年年都攞『飛躍進步』獎！真o架喎！人係要年年都要有進步o架嘛，但攞咗個獎仲要更加鞭策自己喎，大佬呀，都幾難o架！」

戥他高興，亦因為他現在能成為男主角，確實是捱出來的：九七年他回歸無綫，一切就是由做跟班開始。「入番嚟，第一齣劇《天地豪情》，我就係做黃日華跟班，一切從頭開始，然後乜嘢金牌打手、CID、路人甲乙、村民、跟班、豬朋狗友，我呢啲樣，梗o架啦！

「我嗰陣其實已經入咗行十年，人工比起當年離開時都有加啲嘅，七千蚊囉！叫做多過當時藝訓班啱啱出嚟嘅同學一千蚊囉！哈哈！可以話係冇得揀o架！但我同自己講：『如果將來我再離開TVB，無論我乜嘢成績，我都唔要有一句：早知乜乜物物！』我相信今日我都做到呢樣嘢，因為我知道我做緊乜，我知道我真係好鍾意演戲，好喜歡呢行，亦都慶幸我今日仲喺呢個圈度生存，可以話係實現緊我嘅理想！」

但回首當初，演戲對他來說，只能為了維生。

相隔五年再拍陳豪、林保怡，予人感覺已成了「鐵三角」。

○六年《火舞黃沙》中，演大展肌肉的「不舉男」，得咗！

三級

八八年，他於藝訓班畢業後，便跟TVB簽約五年。「啱啱出嚟，每個月得三千蚊，當年嘅office boy五千蚊一個月。真係選擇嚟o架！鬼叫你鍾意呀！冇得埋怨呀！」

他只要有工開，都會十分勤力仆到去，懶理拍的是否要撞玻璃，或大爆炸由三樓跳落街；然而一日三餐，卻不是一定有着落。「有時我一個包食足一日，然後就係咁勁攪啲好立克嚟飲，成罐擺喺枱面，我就係咁啲粉嚟飲。

「最窮嘅時候，個戶口經常剩得番幾蚊！哈哈哈！如果有八十蚊喺戶口，我都要問朋友借住廿蚊過落嚟，畀我撳到出嚟用呀！」

九二年，他接拍三級片《燈草和尚》，酬金有他當年一整年的人工。「拍呢套戲，其一為生活，同時又為咗個角色啦！我當年仲喺TVB做緊甲乙丙丁，對白都冇喎！但呢套戲，做主角喎，電影喎，大佬！其實個班底好勁o架！攝影同美指都係金像人馬，大片格局，我傾完先攞個劇本畀公司approve。」

九二年和陳寶蓮合作拍《燈草和尚》，為生活也為角色。

在三級片當過男主角後，黃德斌繼續在TVB裏努力地做甲乙丙，雖然人工也加到每個月五千大元，但可惜五年合約期一過，便收到公司來函寫道：「多謝大家咁多年來的合作。」

我疑問的是，那個年代不是正值三級片當道嗎？如果當時繼續多拍此類戲，收入應該會更多吧！「我冇理由喺當時自己唔想嘅時候，強迫自己o架嘛！拍三級片，你拍得幾多套呢？係，拍十套，可能已經上咗樓，然後樓換樓，再住埋半山，但絕對唔係今時今日嘅黃德斌囉！我唔願意人哋單純地因為我住半山，而話我係成功囉！人生係咪只得錢，要埋沒自己理想呢？」

那相反地，有後悔過接拍嗎？「冇！我當時只係諗，做演員梗係要豁出去o架啦！完全唔會後悔，亦都冇得我後悔！」

離開了TVB，在朋友介紹下，他轉做電影幕後去，一直做到九七年電影市道滑落。

現在要看他露肉嘛，看廣告吧！

偶像

就這樣經歷了前後十年的刻苦演藝路途，我問他，那是否跟當初入行的想法大相逕庭？

「我只係一路隨遇而安，有好多嘢都冇得你預計，譬如我都唔會知道我依家會有齣《天與地》，亦都唔知我竟然會有份唱片尾曲！我平時去卡拉OK都唔唱歌，只係亂咁撳揀歌掣，見到吳鎮宇都有歌？我都只係諗過：『咁搞笑？我又係做電視，遲啲會唔會有個黃德斌擺喺度呢？』呀！點知監製又真係夠膽死搵我哋三個唱！

「如果可以返轉頭，我都想做偶像o架！輕鬆咁多，搵咁多錢，真係咁，我依家都退休啦！咁你冇得選擇，咪當係磨練囉，始終演員嘅內在質地好重要，呢啲造化，可以幫助到演員面對更複雜嘅嘢。我唔會畀任何框架自己，亦都唔會fulfill我啲fans鍾意睇我啲乜嘢，反正我不嬲都冇形象o架啦！」

然而，fans始終在某程度上是米飯班主呀。「咁我又唔係求大富大貴，如果係，我就唔係行呢條路，計數囉！你估佢哋（偶像藝人）想choko架？佢哋都可能唔想o架！但計過條數o架咋！」

○六年憑《火舞黃沙》奪最佳男配角。

在《真情》中演「越南」（右一），成功入屋。

遺憾

查實，黃德斌能夠承受到這麼長時間的歷練，都是多得童年生活「訓練有素」。

家中三兄弟，他排行第二，母親因為早年接受不到舅父遇溺去世，患上了精神病，加上哥哥本身患有哮喘，令他很小的時候，已經要承擔家中雜務。「我細個去得最多就係醫院，一係我阿媽，一係我哥哥，成日一唞唔到氣就要入醫院，變咗我要煮飯、買餸、洗衫，乜嘢都我負責。但冇計喎，阿哥成日病，我嗰陣六歲，我細佬先得四歲，你點唔到佢做o架嘛！加上屋企好嚴，玩呢樣唔得，嗰樣又話唔得，不過，咁樣嘅training都令我識得一個人點生活，個人都會硬淨啲，冇咁易畀人打柴！」

與女友Joyce拍拖十年，他說，希望能給她更好的生活環境。

至於他的母親，後來更患上了乳癌，在他仍未回歸TVB時，便悄然離世了。「佢臨走前，都有同我講：『我都放心啦！我好辛苦啦，我唔想捱落去啦！』我覺得佢起碼嗰一刻真係放鬆咗，對佢嚟講係舒服啲、開懷啲。

「我好懷念佢，亦都好遺憾佢見唔到我今日出到街有人識，睇吓我套戲，聽到我唱歌。因為我媽咪最鍾意聽歌、唱歌同睇戲。」

我告訴他，可能他的母親正在另一個空間看着《天與地》，聽到他彈着bass唱〈年少無知〉，他說：「直頭係啦！哈哈！」

接着，他馬上哼起來：「如果，命運能選擇……」我相信伯母應該在笑着吧！

失憶

黃德斌其實很有趣，談論到明明沉重的事，他總會不時哈哈哈，但說到無聊事，他又會變得一臉嚴肅，笑到我死！

例如我問他，他在劇中演的「Ronnie」，失去了吃掉家明的那段記憶，如果可以選擇人生中的一件事去失憶，會是甚麼呢？

他竟然說：「我係經常性失憶嘅，我仲會選擇性失憶o架喎！真o架喎！第一，我對鬼冇concept嘅，你講完個鬼古畀我聽呢，無論你有幾恐怖，我都會唔記得，唔知點解嘅！有時我睇鬼戲，更加會笑：咁都諗得到？你明唔明呀？

「第二呢，某啲人對我做過啲唔好嘅嘢呢，我又係會唔記得o架喎，好怪o架！可能係，有朋友會提你：『喂，嗰陣時佢話過你，X你老Xo架喎！點解你依家冇嘢嘅？』係咩？佢有同我講過咩？再rewind番，我先會記得，好似係喎！但人哋對我好嘅嘢，我就會記得嗰喎！」

這段說話，我在現場或聽錄音時，都笑到我標眼水，看來他應該要去拍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