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訪

笑中有淚 樓南光

未開始訪問,樓南光不經意的說:「你看我好像很輕鬆,但其實我心裏淌淚。」
我不以為意,以為切合人物性格需要,搞 gag一番。
訪問尾聲,樓南光正經八百的說:「所有的笑匠,他們內心一定是悲劇!」
我想起日本漫畫家古谷實。
有看過他的經典搞笑漫畫《去吧!稻中兵團》嗎?
內容抵死啜核,但結局總是很悲哀;他後來的作品也正正反映他內心的悲觀。
樓南光說:「因為要有那種尖酸刻薄、有這樣痛苦的內心,才會看到一些事情、才能演出上乘的喜劇。」
沒有幽默感,很多人都沒有生存下去的力氣,其實,仔細點看,樓南光的外形與《稻中》漫畫的角色也有點相似呢。

 

 




洗底

多得麥浚龍首次執導的電影《殭屍》打入多倫多電影節、威尼斯影展、倫敦電影節及東京電影節,樓南光又回到大銀幕上,雖然戲份不多,但他確實是殭屍題材電影一名代表人物。
八、九十年代,一系列的殭屍片,《殭屍先生》、《猛鬼差館》、《猛鬼學堂》等,沒有一部少得樓南光的份兒,但角色大同小異,賤格鹹濕口臭,彷彿已經是他的 icon。他坦言演這些角色是為錢,演法也很公式。
「等如走路,你很神氣的走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踩到蕉皮跣低,觀眾一定會笑,其實只是 formula。我是有這個賤格口臭的 quality,但我不是這麼衰格的人。
「喂!麻甩佬鹹濕,我覺得不是錯,但我不是嘛!我不會走去跟人說:『各位,我樓南光同大家鄭重宣布我不是鹹濕。』但對不起,原來外面的人不知道,到現在也是。我也懶得解釋,石堅叔要不要跟別人說他不是奸人呢?不會啦!你喜歡怎樣看我便怎樣。」
原來有時形象太深入民心,也不是一件好事,更甚的會影響終身大事。
「識女仔當然困難啦!最好笑是多年前,我有一個拍了一年多的女朋友,去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已經買了屋裝修,但她家人反對,因為他們看過我的電影。她的家人對她說:『你同佢拍拖?……』她說:『唔係呀,佢唔係咁嘅人。』但沒有人相信,最後女朋友接受了家人的說法,我們分手。」
慶幸的是,近年樓南光主持電台節目,大眾對他有多一點的了解,亦有點改觀。
「『哦,原來呢條友都幾有愛心、會煮吓嘢食、會做慈善,依家仲讀緊書。』以前我沒有渠道、平台讓別人知道我真正的為人,所以這就是我這麼想做電台的原因。在這段短短的日子,電台的確幫我洗咗底好多。」


一九八五與李賽鳳(左)拍攝電影《殭屍先生》後,接着一系列的殭屍片都找樓南光演出。 

他自評為「道具式」演員,「放我在電影中,要你笑、要你喊、要你走來走去,我不是一個有『角色』的演員。」 

他說在大班電台做 DJ,明爭暗鬥猶如《金枝慾孽》,「大班是皇帝,我們是後宮佳麗。因為這裏只得一個老闆,同老闆傾得掂,就可以開咪做節目。」

X晒街

曾幾何時,樓南光也不是甚麼好人,在他拍戲的一段日子,他的躁底脾氣、性格、口臭,正是他口中所說的「 X街」。
「我現在都是 X街啊!那時候一天趕幾組戲,這邊廂一叫 cut,我便開我的七人車到下一組戲的地方,工作人員未到,我便泊在路邊睡覺,睡了個多小時,他們敲我車窗:『 Billy哥埋位啦。』你想想半夜三點睡,五點有人嘈醒你,你當時心情是怎樣?不是一天啊,是五、六、七、八年持續,對!我在晒命!因為多工作,但身體真的頂不住。
「還有,叫你起身只是化妝,睡着了,再叫醒你換衫,再叫醒你給你劇本,再叫醒你拍第一個 shot。拍完第一個之後可能沒有你,你又再睡,之後又『 Billy哥埋位呀埋位呀。』如是者每日二、三十次,這樣你會好心情嗎?最慘是化妝師,我鬧到他們趴喺度,尤其是那些懶細緻的,我一腳踢開他啦!我說:『你求其撻兩撻落去得啦!』他說導演鬧,我更躁:『鬧咩吖!鬧你老味!得啦!我話事呀!』
「這樣才解釋到我那時候『 X街』的意思。我本身是一個 X街,入了一個 X街的行業,做到 X街。你又覺得身邊的人也是 X街,你仲唔鬧到佢 X街?雖然用『 X街』來形容我那段最繁忙的日子,但是很開心。」
電台幫他洗底,是好事。但對於在片場打滾三十多年的樓南光來說,轉型做電台,每天要回辦公室,所有事情要從新適應,卻是難事,他直言辛苦。
「我是拍戲人,沒有 office經驗,片場跟辦公室是兩個世界。很多事情不習慣,例如說話大大聲、呱呱嘈、東西隨處放,每天回去都有些事情做得不好。」
最大影響的是他將片場的「粗口文化」也帶回辦公室,與同事的誤會亦因此而生。
「『喂,八婆。』這樣一聲我以為好過癮,但人家會覺得:『做乜鬧我八婆?』以前拍戲時也是這樣的嘛,一早開工:『君如!你未死咩?』意思即是『喂,早晨。』兜口兜面講粗口都若無其事,是日常用語。
「但現在你試試在 office說:『喂,秘書小姐,你今日未死呀?』她立即嬲你一整天。還有我那些疑似粗口,『妖……你……』好多時就俾人 complain,『喂,樓南光同我講粗口喎,佢問候我阿媽喎!』我不是呀!只是『妖』那些吧,以為自己很幽默、很過癮,但將這些放在 office中,是好大鑊!」

疏遠

要從新適應,不單止是電台工作,還有與兩名分別廿三及廿五歲的女兒相處。五年前,樓南光與結婚廿八年的太太離婚,原因是這段移民婚姻,太太與女兒長年在加拿大,一家人聚少離多,多年來自己一個人生活。
對太太,他自言是受到外邊的誘惑。
「我自己在外邊搞搞震,十多年沒有伴侶在身邊,變成大家不再需要大家,好容易有分開的藉口,婚姻便不能再繼續下去。」
對兩名女兒,除了賺錢供她們讀書,樓南光的父親形象、「職位」,可以說是形同虛設。沒有,女兒不覺得是損失;有,反而會覺得煩。
「她們一歲左右已經過了加拿大,我留在香港工作,女兒等如已經沒有老竇。雖然她們每年都會回港,有時聖誕節我也會過去,但相處的時間很少。她們暑假回來,兩個月的時間,最後兩個星期她才叫你 Daddy、才比較親切點、才擁抱,但之後又走。」
女兒心目中長期以來沒有父親的形象,習慣了,便覺得不需要,現在長大了,獨立了,更加覺得沒有必要。
「她們對我這個老竇,其實比 uncle還要疏遠,當我 uncle都不如。她們知道我是父親,但是沒有感情,大家都弄不到感情出來,現在最多也只是生日食次飯。就算我日日在 facebook因工作嗌晒救命,她們都不會有反應,是很疏遠。」


樓南光是無綫第六期訓練班學員,但畢業後並沒有簽約無綫,到了廣告公司做幕後。 

樓南光是明星足球隊內「臭口組」成員,有次離港踢波,全隊四十多人在旅遊巴上唱歌,每人都有一首代表自己的粗口歌,「不過現在『福祿壽』很忙,很少出現。」 

 

細女在多倫多修讀護士課程,大女回港一年多,現任職獵頭公司。樓南光說以前其實「好恨」女兒們回港工作,以為可以多點時間見面、相處,但事與願違。
「食餐飯都難。大家生活都不同,她已經是一個鬼妹,她的想法、每一句說話,都跟我們香港人不同,其實真的很疏遠。她會覺得我煩,雖然她沒有說出口……」
關係如此,其實幾可悲。樓南光自己也不強求,有這個「果」,全因為「因」是自己一手一腳弄出來。
「有時午夜夢迴,回想從前……都……不是很 alright,但不 alright又能怎樣?是我自己說要移民,不關屋企人事的嘛,是我自己搞出來,就要我自己去承受個結果……就是自食其果吧。
「是!心入面有時是不開心,星期日見到別人一家人開開心心吃飯,喂!我都有 family啊,我是完全有吖,但為甚麼現在沒有呢?唉,不想啦,做其他事情吧。希望將來找個契機,或者到她們真的年紀再大一點,她們需要找回親情的時候,那時候大家相處會容易點吧。」
說了三次跟女兒關係「疏遠」、五十九歲的樓南光幽幽的說道。

幫到手

樓南光說:「我的職業就是要娛樂別人。」
他搞氣氛的確一流,鏡頭以外,樓南光說話大剌剌,偶爾寸你一、兩句,大夥兒笑聲震天。
主動幫手拿影樓燈轉下個拍攝地方,還跟你爭住拎,沒有忸怩、沒有唱片公司的十個八個助手傍實、沒有電視台經理人𥄫實你答問題,這樣的訪問,其實特別爽!
噢!還有,雖然我都要在辦公室工作,但自問亦不是甚麼斯文人,應該同樓南光溝通得到。
「 Billy哥,你今日未死呀?」


撰文:王健美
攝影:劉玉梅
錄像:曹俊賢
化妝、髮型: Jerry 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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