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流
股災的原因是股災
2010年04月29日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是毛澤東說的。但世上有沒有無緣無故的大跌市？答案是有。 87年 10月 17日「黑色星期一」股災的成因至今懸而未決。
「黑色星期一」當日杜瓊斯指數跌 506點，今時今日杜指跌 500點算不上股災，因為跌幅其實只有三幾個百分點。 87年股災的 506點跌幅，代表 22.6%，是有史以來最大單日百分比跌幅。以近年大跌市為例，「九一一」、金融海嘯的單日最大百分比跌幅皆不足 8%，可見當年股災的震撼程度。
耶魯大學教授舒拉（ Robert Schiller）曾研究 87年股災，他訪問基金和散戶，問他們當時印象最深刻是什麼，答案是杜指開市跌了 200點。投資者被問到跌市的原因，逾六成表示跟投資心理有關，只有少數人提及股市估值或經濟因素。由此舒拉的結論是 87年股災成因是股災本身，即是說，投資者不太清楚自己的行為，見到人沽股票自己亦沽，這是一個由內部產生的股災，找不到其他客觀成因。舒拉在 00年科網泡沫期間出版《非理性亢奮》（ Irrational Exuberance）一書，近年他準確預測美國樓市崩潰，聲名大噪，而他對 87年股災成因的結論一直沒變。
股災成因竟然是股災本身，是無得解釋，投資者當然無法接受這答案，尤其是當年很多人輸了很多錢，因此曾提出一大堆原因，例如剛興起的電腦程式買賣造成市況波動、當年股市成交額偏低引至流動性不足等，不過這些成因似果多過因。美國每當出現重大事故，政客要找出黑手來平息民憤，當年政客認定的黑手是電腦程式買賣，國會舉行多場聽證會，一番「大龍鳳」之後，事件不了了之。
87年股災成因一直是個謎，原因之一是股災沒有令實體經濟受損。股災後沒有經濟學家提出美國經濟將步入大蕭條的預言，因為股災來得太快太急，也離開得太快太急，經濟學家來不及自圓其說，股市已呈現反彈，實體經濟由始至終沒受影響。杜指在股災後不足兩年便收復失地，昂然步入 90年代歌舞昇平的大牛市。
87年股災也成為當時得令作家 Nassim Taleb的最佳「黑天鵝」。 Taleb在 07年出版的《黑天鵝》是近年最暢銷書籍之一，此書翻譯成 27種語言，賣出逾一百萬冊。「黑天鵝」的意思是影響力非常大，不能預見的罕有事件。十八世紀前沒有多少人見過黑色天鵝，但並不代表黑色天鵝不存在。「黑天鵝」事件出現的時候，令人措手不及，因為沒有人能預測「黑天鵝」事件發生，事後所有人急忙為事件找出合理成因。
《黑天鵝》肯定不是老少咸宜的書，因為內容深奧，提出的論點跟投資、政治、做人處世都有莫大關連。我反覆讀過多次，也只能說自己讀過此書，不敢說了解箇中奧妙。不過，值得留意是 87年股災在《黑天鵝》一書被認定為「黑天鵝」事件的例子。
我沒資源（或閒情）研究 87年股災，但稍為搜集多一點資料，即發覺股災未必完全無緣無故。 87年股災之前三年，杜指翻了一番。「黑色星期一」之前一個星期，星期三至星期五的跌幅分別是 95點、 58點、 108點，三日累積跌幅達 261點，超過股災當日跌幅的一半。明顯地，部分投資者在股災之前已感到形勢不妙，已經沽貨離場。股災不是單一日發生的事件，只是「黑色星期一」的跌幅特別驚人。
無論如何，當投資者找不到能夠說服自己的股災成因，代罪羔羊是程式買賣也好，是深奧玄妙的「黑天鵝」也好，總算對自己有一個交代。或者人其實甚簡單，當接觸一些性質不確定的事情時，不喜歡把事情化為深奧理論，依賴的是手上最佳但不完整的資料，然後憑着自己最有紋路的判斷思維，以最有感覺的心境作出抉擇。
我這樣做是因為我這樣做，股災的原因當然可以是股災。
《 Wall Street》續集上映感想
我對 87年股災最深刻回憶是未拆卸的利舞台。當年我入投資銀行工作不久，在股災期間有財經公關公司包下利舞台，邀請行家睇《 Wall Street》這套電影。我記得有這件事，但想不起細節，有讀者記得起這件事嗎？
蔡東豪
現任上市公司精電國際行政總裁，他曾任職投資銀行，在《信報》以筆名原復生撰寫財經專欄，對投資及求知有無限渴求，習慣早上四時起床寫作找樂趣。
(蔡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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