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屆冠軍練馬師簡炳墀在上水鄉事委員會執委選舉中,以十三萬元賄選,上週五被判罪名成立,等待下月判刑,本週四將在荔枝角收押所度過七十四歲生日。本刊記者週一探監,見到昔日牙擦擦的「食力簡」,頭髮蓬鬆,霸氣無存。但拉他下馬的上水王、上水鄉事委員會主席侯志強,卻意氣風發,在上水街頭見人就力數昔日恩師:「我都叫佢唔好做犯法嘢啦!又唔聽我講!終於俾奸人所害!。」侯志強除了向本刊細數師徒恩怨,亦講他四年來如何一面在上水多條村裝閉路電視,一面請私家偵探跟蹤簡炳墀黨羽,分頭搜集他們賄選證據,今年一鋪打殘簡炳墀。


本週一早上八時,記者以朋友身份,在荔枝角收押所申請探望簡炳墀,經過三重關卡後,記者放下手機、相機、銀包等物品,只能拿着身份證,穿過金屬探測器,進入昏暗的面見室。這裡約六、七百呎,沒有窗,每邊有十格,每格如銀行櫃位,訪客和囚犯各一邊,中間隔着大塊透明玻璃,彼此看得清楚,但對話得用牆上的電話。

頭髮蓬鬆 霸氣無存
「想嚟探你嘅,就係呢位小姐。」獄警指一指站在面談室內的記者,坐在2號格就是羈押了兩天的簡炳墀。當時還未有其他探訪者,偌大的會面室,只有記者、簡炳墀及獄警三人。穿着淺棕色囚衣的食力簡,頭髮蓬鬆,架在鼻樑上的茶色黑超,不見了;面容憔悴,昔日霸氣蕩然無存,朝記者微微點頭,揮揮右手,嘴角牽動,但隔着玻璃,聽不到半點聲音。 獄警說簡炳墀想與記者打聲招呼:「犯人嘅兒子喺門口,每日只一個探訪名額。你同犯人直接對話,就算傾一句,都會計你探咗,佢個仔就唔可以再探,犯人話希望你明,佢想見個仔先。」 就在這時,本刊另一記者看見簡的幼子簡永輝剛到收押所閘口,簡永輝發現有人已登記,大表驚愕,即時致電家人咆哮:「我都叫老豆唔好見其他人,點解會咁?」他又向職員強調自己是簡炳墀兒子,力阻父親和外人會面。記者於是讓出名額,心急如焚的簡永輝,甫見記者便呻:「你知我老豆性格,咩都敢講,我明白你哋工作,想要訪問佢,但佢依家真係唔可以接受訪問!」 也難怪簡永輝憂心,簡家連日與律師會面,商量對策,視乎下月十二日判刑輕重,才考慮上訴。身為大律師的簡永輝,深知父親口沒遮攔,判刑前嚴禁簡炳墀、家人及律師向外人發言,以免節外生枝。 「媽媽及妹妹,都好擔心。」簡永輝無奈地說:「我哋幾兄弟姊妹,一直都好團結,大家輪流嚟探,帶啲食物、日用品俾佢(簡炳墀),希望佢過得舒適一啲,老豆本來想要部收音機,但呢度有好多規定,唔係樣樣都帶得。」原來一直低調的簡炳墀太太和女兒,週日早上探望簡炳墀,甫見到他面容憔悴,即時流淚,擔心歎慣的簡炳墀,不適應獄中生活;好似獄中無大雪茄,食力簡唯有食住香煙頂癮。

意氣風發 黑超上水王
簡家驚惶,但人稱上水王的上水鄉事委員會主席侯志強,卻因自己四年部署,終找到證據將簡炳墀拉下馬,意氣風發。他上週五一聞判後,在鄉委會辦公室接受本刊訪問,室內戴上黑超,還以為他有眼疾,怎料他解釋:「我唔鍾意俾人見到我眼神,靈魂之窗嘛,咁易俾人見咪好唔得了?」侯一瞥記者拍照,忙說:「等等,我俾番個慘樣你影先。」收起笑臉,除下黑超,擺出慘樣,還說:「我對於事件深感難過同埋遺憾……我都叫佢唔好做犯法嘢啦!又唔聽我講!終於俾奸人所害!」記者週日再找侯志強,只見他戴着黑超,在石湖墟一帶開懷大笑同街坊講:「阿簡成日話自己無事無事,我話你今次實踎監啦!」又揶揄簡:「俾人十三萬蚊買票,人格原來只係值十三萬?你咁即係睇唔起人啫?我一向都叫人,茶照飲,錢照袋,票唔投!嘿嘿嘿!」一派氣焰,渾忘了簡當年帶他出身。

師徒決裂
五十五歲的侯志強,生於上水河上鄉,侯家為新界大族,他吹噓祖屋全村最靚。河上鄉侯家比簡炳墀的根據地松栢塱村顯赫得多,但兩人一樣讀書不成,早早被家人送去外國打工。侯志強十二歲在聯合船塢做輪機工程學徒,十七歲到美國餐館打工。侯志強七十年代尾返港,跟其他鄉民買賣土地建丁屋,仗着家勢,地產生意搞得風生水起。這時他開始對政治有野心,於是靠攏當時在上水叱咤風雲的簡炳墀。「佢哋(簡、侯)嗰陣好似師徒咁,一齊出入,開會都坐埋一齊。」有老鄉民對本刊說。據上水圍鄉民爆料,簡炳墀於八十年代,每逢選舉時,會請鄉紳到尖東大富豪夜總會跳舞,席間他大派賽馬貼士。冠軍練馬師的貼士果然大派用場,簡亦四度當選上水鄉事委員會主席。侯多年來跟着簡,對師傅一舉一動瞭如指掌,為日後反簡的部署埋下伏線。師徒決裂始於○三年鄉議局推行雙村長制,簡大力反對,公然同鄉議局主席、人稱新界王的劉皇發唱反調。結果,簡因缺乏新界王支持,無法連任上水鄉事委員會主席,簡怒罵:「嗰啲吳三桂,食碗面,反碗底……我信隻狗好過信人!」殊不知他信任的徒弟侯志強,見師傅失勢,另起爐灶。有鄉民說:「侯好識得巴結其他村,好似河上鄉一帶有乜發展,佢會約埋其他村長商量,城規會會議又叫埋一齊去聽,愈來愈多村長企喺佢度。」○七年,侯終於當上上水鄉事委員會主席,一面他對人仍然說:「喺街度見到佢(簡)會叫佢墀哥!墀哥永遠都係我大佬!」但另一方面他又怕簡捲土重來挑戰他的主席寶座,於是悄悄部署,蒐集簡的賄選證據。

簡炳墀行賄圖

裝電視 聘偵探
侯及親信四年來不停在上水各村裝置許多閉路電視,對準多人出入的十字路口、士多。有村長說:「侯志強搵人睇實對手的一舉一動,簡陣營啲人做咩都走唔甩。」侯志強亦向本刊承認閉路電視是他有份安裝的,單是河上鄉便已有數十部,其他村的數目亦差不多。他說:「簡炳墀一向以為財可通神,使啲錢就可以得到個主席位,我預咗佢會做嘢,梗係一早裝定閉路電視啦,果然俾我哋影到!啲片俾晒ICAC啦……我一向都叫佢唔好做犯法嘢,又唔聽我講!」不只廣布鏡頭,侯更派人聘請私家偵探,跟蹤簡陣營的人,並且進行拍攝。本刊獲得其中一批片段,顯示在三月六日至十一日期間,簡親信、區議員侯金林與多名村長接觸,部分是村長逕自到他的區議員辦事處會面,部分是侯金林在上水的茶餐廳及會所見面。侯志強形容:「侯金林係簡隻馬,四圍幫佢搵人,點會無使錢?」侯志強還大打小報告,向中聯辦新界工作部副部長張肖鷹,投訴簡炳墀賄選。終於,簡炳墀今年二月上釣。簡見上水莆上村村長廖富壽平日村內夾錢搞盆菜、修葺祠堂的錢都由他收賬,深得村民敬重,希望他幫忙拉票。據庭上作供,簡新春期間獨自到廖經營的利苑士多,簡對廖說:「我依家夠票啦,但你都支持吓我啦。」廖不置可否。二人閒聊了數分鐘,簡離開前拋了一句:「我擺咗啲嘢喺房,錢嚟㗎,十三萬。」廖隨即叫道:「有無搞錯,快啲攞番走!」簡無理會,廖折返麻將房,在桌面茶葉鐵箱與藍色麻將箱中間位置,果然發現整齊一疊的一千元銀紙。廖拿着錢追出去,已不見簡蹤影。廖在庭上作供,指他心裡忐忑,三天後跟侯志強商量,侯建議他不報警便報廉署,廖於是向廉署舉報。簡不僅在三月主席選舉中無法成功挑戰侯志強,兩日後亦被廉署拘捕。師傅兩日內,兩次栽在徒弟手中。

簡炳墀簡歷

左右土地利益
簡、侯打生打死爭鄉事主席,原來當中涉及龐大土地利益。「原居民男丁有丁權,如果有地有錢就可以起丁屋,原居民身份,就靠村長去確認,好多時村長都會收到利是,一般十萬至廿萬元,所以做村長都好和味㗎。」一名村長解釋。收丁屋利是外,更重要是地區有地產項目發展,村長往往第一個知道,油水更多。該名村長續道:「大地產商儲埋好多農地,如果想在你條村一帶發展,要去城規會改變用途,所以一定會先接觸村長,爭取村民在城規會唔好反對,當中梗係會有利益輸送,名義上可能使幾百萬話俾阿公,改善吓條村環境,實際上條數都查唔到,村長可能從中取利都無人知。」據村民表示,近年古洞一帶,每逢有鄉村節日,地產商均有贊助,請居民飲飲食食,可見地產商籠絡村民不遺餘力。事實上,上水、古洞一帶,新地、恒基均持有大量未發展農地;政府亦於○七年宣布在古洞發展一個人口六萬五千人的新市鎮。這些發展對原居民來說是一大塊肥豬肉。誰掌鄉事話事權,誰就能左右土地發展。侯志強掌權這幾年,他的根據地河上鄉附近就有新地的天巒和信和的Goodwood Park等豪宅盤,而古洞新市鎮的計劃,涉及土地就在他根據地河上鄉,作為上水鄉委會主席,在地產商眼中,「角色」更為吃重。侯志強在河上鄉擁有三幢丁屋外,更至少持有約五十萬呎農地,早年曾做過出租燒烤場,現已荒廢。他帶記者參觀時,自豪地說:「依家未得閒搞之嘛,第日呢度起番幾排丁屋,閒閒哋賺幾億啦!」

簡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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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四法庭裁定簡炳墀(左)賄選罪表證成立,翌日等候法庭最終裁決時他已知道大勢已去,憂心忡忡。


判決後記者找侯志強,侯即時擺出一副慘樣讓人拍攝,還道:「一早叫佢唔好做犯法嘢,又唔聽!」


左為本刊記者週一在收押所面見室見到簡的情況,右為收押所發出的「探監紙」,上面清楚寫着簡的名字、在囚編號和牢房位置。


(模擬圖片)


戴上黑超的侯志強走在上水街頭,意氣風發,一見鄉親就說早知簡炳墀實坐監。


收押所規定囚犯每日只得一個探訪名額,簡永輝不及記者早到,拿不到名額,心急如焚,後來記者讓位給他,才順利探監。


廖富壽(右圈)頂證簡炳墀帶十三萬元,到廖經營的利苑士多賄賂他。廖和妻(左圈)判決前常在士多露天茶座打躉,但判決後即避風頭,士多則多日未開門。


北區區議員侯金林今年三月原本與簡雙雙涉賄選被捕,但後來沒被起訴。他每次都到庭旁聽,總坐在簡家人旁邊。


侯志強派人聘私家偵探,選前跟蹤簡炳墀親信侯金林(左)四出拉票,旁為村長廖興鴻,並攝下他們一舉一動(見圖)。(侯志強提供圖片)


五度奪得冠軍練馬師的「食力簡」,贏過840場頭馬,收入以億元計。


簡炳墀二十二歲當過三年輔警,後赴英「洗大餅」。


上水雙魚河一帶近年發展多個大型低密度豪宅,包括新地的天巒。


九四年時任立法局議員陸恭蕙(車內女士)推動新界男女平等運動,動搖男丁權益,她探訪新界時,被簡炳墀(紅帽)辱罵,有原居民更揚言要強姦她。


簡炳墀○三年退休,最後一個賽馬日有不少馬迷向他索取簽名。


侯、簡根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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