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人:春天未到 唯我獨行 音樂劇女王影子

風靡全球的《媽媽咪呀》音樂劇中文版在大陸首演,影子的聲樂老師李蘇友站在台下看。從影子十六歲時師從李蘇友,二人就亦師亦友。他目不轉睛,並不為這早看過幾百回的劇情,他就只看影子。是他在六年前把影子從美國叫回來的,跟她說:中國音樂劇的春天來了,你回來吧。她收拾十幾箱行李立刻趕回來,撐過了多少酷暑寒冬,老師說的春天仍然沒有到來。以前影子在美國的《媽媽咪呀》中演女兒蘇菲,現在已經可以演媽媽了。文:鞠白玉

中國女孩音樂夢 放大圖片

 

五年前 798藝術區還不似今天這樣熱鬧,冬天夜晚空曠廠區裏寂靜無聲。那年在冷風天裏去進這廠區找一個小小的,名不見經傳的音樂工作室,在一片漆黑裏摸到一扇小門。打開門是幾十個人坐在暗處,看着幾平米的小舞台上,一盞燈下,一個女人獨自站着。女人高挑豐滿,高鼻大眼,聲音嘹亮,用流利英文做 TALK SHOW,時而哀傷時而喜悅,且歌且訴。她講了一個中國女孩在美國的音樂夢,她為甚麼要回來以及她想得到甚麼。她唱《 With One Look》,也唱《 My Funny Valentine》,扮演着不同的心情和角色。她為甚麼要站在這兒?這個小空間像個秘密,每個周六晚上只有小量觀眾,那一晚他們會被影子的熱情點燃,會了解甚麼是音樂劇,會知道音樂劇在中國的處境,他們分享她的夢想的同時,似乎也無能為力。從那天開始,到今天,影子連那個小工作室也丟掉了,因為在五年裏房租漲了十倍,根本沒錢撐下去。我初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才 27歲,現在她 32歲了終於等來一個正式的音樂劇機會,演那個失去青春只剩記憶的媽媽唐娜。為這個角色她增了十公斤體重,把多年的長髮毫不猶豫地剪短,她西化的長相和專業水準的唱段,令人們相信這是個住在希臘小島上的辣媽。但影子身處在那個舞台上明顯是孤獨的,華人演員瘦小,專業演員鮮見,某些唱段像是對嘴形或唱卡拉 OK,男主角是從台灣找來的,帶着台式的口音。因為沒甚麼人真的樂意演音樂劇了,報酬少得可憐。影子有八分之一的西班牙血統,棕色眼眸透着野心,這種開放的長相對她在國內的發展並無利處,除了音樂劇,在影視劇裏找不到合適她的角色。「也有,比如軍統女特務」。她笑,一排整齊的白牙。又說別人常會誤解她,「外表像慾火焚身,骨子裏純愛至上」。

自薦唱 Evita

她是上海人,常被人評價為「不像」,她解釋:上海人也分屋檐上和屋檐下。她自小是外公帶大,傳教士的後代,他在亂世時也有紳士模樣,衣衫齊整待人有禮。混血外公一直想將她培養成 Shanghai Lady,可影子有西方人的奔放,說話直爽,一般人吃不消。媒體稱她是「國內音樂劇女王」,她說「當之無愧」。能將現有音樂劇全部唱下來, Jazz舞蹈基本功紮實,柏克萊大學戲劇生,影子知道自己青春裏為這個行當付出過多少努力。她 7歲在上海登台,別的孩子是羞澀地上去,她是上去了就不肯下來,唱稔熟的英文歌《 Over the Rainbow》,念李叔同的《春游》。她迷戀舞台,管它是大是小,她喜歡聚光燈照映在身上,萬眾注目她一個人,把她的生命裏的活力全都散發出去,否則她憋悶。16歲時師從李蘇友,他知道上海裝不下她,支持她去美國,她帶着 250美金去芝加哥表演藝術學院。中國人覺得 250是一個很儍的數字,但對影子來說是一個安全感。她在美國的第一份演出就是日薪 250元,剛好夠學一節課的正音。直到現在她家裏永遠得放着這個數的錢。自小就漂亮,影子卻沒被嬌慣過, 3歲開始就早上 5點鐘學游泳,打下了一個自律的根基。初到美國的艱難自不必說,黑髮黑眼睛,難上角色,要付出比別人多幾倍才能有機會被看到。但她的驕傲沒變過。第一份工作在芝加哥百老匯舒伯特劇院演出,得到韋伯作品《 Dont cry for me,Argentina》的角色,她徑直去問導演:全世界都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你看我這黑發黑眼能演嗎?換首歌?導演說:你像 Evita,性格像,可以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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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在中文版《媽媽咪呀》中扮演母親唐娜。

■影子在中文版《媽媽咪呀》中扮演母親唐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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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劇《那天深夜》

■音樂劇《那天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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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百老匯音樂劇的女演員通常會有自己的小型工作室,用來獨幕劇的出演。影子的 TALK SHOW經常長達數小時,獨白與唱段相結合。

■一些百老匯音樂劇的女演員通常會有自己的小型工作室,用來獨幕劇的出演。影子的 TALK SHOW經常長達數小時,獨白與唱段相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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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遍 Evita 放大圖片

 

她自己統計過,一共唱過一千遍以上 Evita,又自己很認真地分析: Evita,出演她的麥當娜,以及我。都是獅子座。初到柏克萊大學學戲劇時,老師讓她想像自己是一塊培根,而她的旁邊則是花生和煎蛋,問:你想像一下做為培根是甚麼感受?她想了一會兒,覺得荒誕,眼裏全是淚跑出了教室。她那麼強勢也會默默承受很多事情。就像李蘇友當年打電話說讓她回來,她拎着 13箱行李回來,高興極了,根本不打算回去。她要在春天的乍一開始就有自己的位置。然而音樂劇的興起更像是泡沫,轉瞬即逝了。龐大的投資,對專業團隊素養的要求,以及少的可憐的音樂劇觀眾。影子的春天沒有來,所以那時她只能躲在 798的工作室裏等冬天過去。現在她出演《媽媽咪呀》的唐娜。英國製作人來中國海選,她被選中,以為自己是毫無意外的女主角。但在綵排前期英國導演告訴她,她是主角之一。另有一人是上海的某位演員,身居要職——大劇院的經理。影子回國六年見慣了「潛規則」,在角落裏看着她們綵排,不知自己還能否有機會上場。像慣常的戲劇性,首演前那位 A角受了腿傷無法下床,影子替補。所有人都擔心這個從沒參加過排練和走位的女演員該如何登場,可她看人家綵排就已經爛熟於心。英國導演也覺得驚奇。可影子仍然覺得委屈。

活着為了證明別人錯 放大圖片
■影子曾被媒體認為是中國大陸扮演唐娜的最合適的女演員,卻因大陸官方的利益交換淪為「女主角之一」。

■影子曾被媒體認為是中國大陸扮演唐娜的最合適的女演員,卻因大陸官方的利益交換淪為「女主角之一」。

她能唱正常音高的全部唱段,但《媽媽咪呀》的中文版全部降了調,只為配合另一位主演的音域條件。她唱着游刃有餘的唱段,心裏尋求着一點安慰。她也知道她的恩師一直在台下望着她。他給她期許的春天來的太慢。影子最後改變了 B角的身份,而是在周六日場出演。台上歡騰跳躍,最後觀眾全站起來叫她的名字讓她返場。洗掉了重妝,她將短髮全部梳到腦後,換上家常衣服,在 798一個朋友的畫廊辦公室裏跟我見面。李蘇友說:你倆認識五年了,你最知道她是怎樣過來的。我知道這些年影子全靠自己在外地演出養着自己那永不漸微的夢,她有十幾歲到六十幾歲的學生團隊,她一直想要自己的音樂劇,就像瘋了魔一樣,只有前行沒有退路。她從 7歲開始的夢想一直在綁架着她。她總是語速飛快,拚命表達,精力旺盛,就像身上裝了一個馬達。「我活着就是為了證明別人錯。我是對的。我要加倍付出加倍努力,直到那些對我不公的人承認了錯。」她說的時候沒有笑。演完這齣戲,她要去倫敦。我說你不等春天啦?她說:再等就老了。

影子: 放大圖片
■《只差一步了》劇照。影子曾擔任湖南衞視選秀節目的評委,因為言語犀利備受爭議。她坦承做大眾選秀節目的評委也是為了借平台推介音樂劇。

■《只差一步了》劇照。影子曾擔任湖南衞視選秀節目的評委,因為言語犀利備受爭議。她坦承做大眾選秀節目的評委也是為了借平台推介音樂劇。

音樂劇演員,原名張傲嘉,出生於上海,上海外國語大學漢語及歐美文學雙學位,十六歲師從上海音樂學院教授李蘇友學習聲樂,並赴美加州州立大學任訪問學者,柏克萊分校戲劇系碩士。在美出版漢英雙語專輯《影子作品壹號:關睢》,文字作品《三千下——一個百老彙女孩的母語朝聖》《摩登影子》。中央美院客座教授。 2009年編導演脫口秀音樂劇《我曾有夢》,一人分飾六角,以經典百老匯劇目獨撐舞台兩小時。 2011年出演《媽媽咪呀》中文版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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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白玉,滿族女,八十後,達達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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