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不知從何時開始,隱隱帶上了貶義。急,才是生活之道,急着想要錢、要樓、要……且慢!看看台灣藝術家陳界仁,以超慢的速度,重現凌遲的血肉橫飛,受不了?他說,給點耐心看下去,慢,讓你思考,讓你有所領悟。我看着畫面中的受刑者,鮮血正沿着腿流滿一地……撰文:張一豪攝影:陳盛臣鳴謝:台灣觀光協會、長榮航空、台北晶華酒店

陳界仁 放大圖片

 

60年生於台灣桃園,八十年代台灣戒嚴時期,就以游擊式的行為藝術挑釁體制。 96年開始,以電腦修改歷史刑罰照的方式創作了《魂魄暴亂》系列,近年就透過映像,反思台灣處於國際政治中的特殊狀態和處境。 08年成為首位應邀在西班牙蘇菲雅皇后美術館展出的台灣藝術家, 09年獲台灣國家文藝獎,是歷屆美術類最年輕的一代「藝林高手」,亦為台灣重要的當代藝術家之一。

02年作品《凌遲考》,是陳界仁的代表作,片長 21分 04秒,通過死囚胸前巨大的傷口,臉上叫人困惑的微笑,帶出無限的反思。http://video.yahoo.com/watch/5911994/1539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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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做 「改寫」歷史 放大圖片
■ 03年,邀請聯福製衣廠女工回到她們曾經工作了二十多年,當時已荒廢七年的工廠,拍攝了《加工廠》,思考生產關係。

■ 03年,邀請聯福製衣廠女工回到她們曾經工作了二十多年,當時已荒廢七年的工廠,拍攝了《加工廠》,思考生產關係。

陳界仁的藝術家之路,他自稱是由「亂做」開始。「亂做」我會界定為一種自我摸索、無師自通。陳界仁之所以「無師」,理由不特別,但卻似乎預示了他夠「獨門」。「在學校我的作品不能展覽,所以不想讀書。我喜歡畫畫,因為這和想像力有關,去念夜校,學美工,但畫的都是跟想像力沒關係的東西,煩死。後來大學也不想讀,因為覺得學的東西都差不多,跟藝術都沒有甚麼大關係……」這段期間,他「亂做」了不少行為、裝置藝術及實驗電影。一天,他像突然想通了一些事,就騎着摩托車,回到那個 28歲離開的地方,這時,他 35歲,那是他曾住過的地方,台北新店景美看守所附近,以前關政治犯的地方。一別七年,感覺當然不會「依舊」。「以前天天都在看守所前的圍牆下玩,一點感覺都沒有,七年,我腦中出現今昔的比較,思考這些變化的原因。」這是台灣戒嚴解除前後的變化,而藝術家,亦在感受這變化中開竅!「回去就想重新創作,當時沒有錢,沒甚麼好做,朋友有台好舊的電腦,我就借用開始創作《魂魄暴亂》。那時候不是用 Photoshop,是很簡單的軟件。我找來小學時看到的一些行刑照、日本侵華暴行照,都是尺寸很小的照片,我把它們放大後在電腦上加工。畫面都很模糊,那台電腦也真的很爛。圖片有時需要拆成很多塊去畫,畫完又拼不回來,所以我畫每一張都要一個月。」他就憑着想像重新「改寫」歷史照片,將歷史照片中被「定影」的影像相互交叠、融合,通過對歷史的新演繹,去詮釋當下的身體感知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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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 最可怕 放大圖片
■《軍法局》 07-08年,一位被遺忘的政治犯在行將改建為人權紀念館的監獄,與現代勞工等相遇,透視當代與歷史的關係。

■《軍法局》 07-08年,一位被遺忘的政治犯在行將改建為人權紀念館的監獄,與現代勞工等相遇,透視當代與歷史的關係。

藝術原來都要有根。回到成長的地方,得到了最大的創作啟示,正因為找回生命的脈絡,自身經驗,再聯繫到社會,令他的藝術有根。然而,賞識的目光卻累積得很慢。 98年在台北的藝術雙年展展出「魂魄」系列,之後去巴西聖保羅展出,都沒有太大迴響。「但被聖保羅那邊賞識,才有機會去歐洲一些展覽,在歐洲評價較好,是轉捩點。但知名度累積很慢,在台灣更完全沒有市場,只是因為歐洲有些人認識,後來跟台灣一個藝術基金談,才得到拍《凌遲考》的資助。」做完「魂魄」之後,覺得要用錄像,才能表達更深層的問題,《凌遲考》是陳界仁延續他「攝影史」中隱藏着另一種「被攝影者的歷史」議題上,進一步探討和詮釋的作品。這段殘酷血腥的影片在巴黎的 FIAC放映,終於為他贏得掌聲。法國的《世界報》評為:「看起來殘酷,卻是這幾年我們看過最強而有力的作品之一!」用《凌遲考》賣到的錢去拍《加工廠》,實踐將社會問題與藝術接軌,透過九十年代後台灣的密集勞力工業外移的社情,講「移動」與「無法移動」的生產關係。「忘記是非常可怕的,我希望留一些紀錄。我們都有需要去記得一些事,讓人明白這個時代為甚麼會是這樣,人們很多時選擇快速遺忘及喪失歷史記憶,就會失去思考未來的方向。」藝術家的敏銳觸覺,在本土卻依然得不到和應,台灣人對這個東西不感興趣。反而歐洲,如英國利物浦、曼徹斯特的觀眾比較感受到。「我在外國找到的機會好像比較多,體會到雖然台灣有侯孝賢、蔡明亮等導演,但台灣人都不太喜歡。其實不是他們的東西不好看,只是我們的社會太受資本主義影響,喜歡一些快速、即食,可以馬上計算到成效的東西,所以小說家,詩人這些文化、精神層面上的東西都沒落,越來越沒有市場。」這情況,何嘗不是在香港上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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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賣 便沒價值 放大圖片
■ 10年新作《帝國邊界 II─西方公司》,是陳界仁以父親的遺物為出發點拍攝的影片,是對台灣本身和美台關係的思考。

■ 10年新作《帝國邊界 II─西方公司》,是陳界仁以父親的遺物為出發點拍攝的影片,是對台灣本身和美台關係的思考。

有人覺醒,想力挽狂瀾,只是,又談何容易。是大勢所趨?兩岸三地,經濟掛帥,「不好賣」便沒價值!但藝術創作,本來就不該思量怎樣去令它「好賣」。製作《反斗奇兵 3》等動畫的公司 PIXAR,在台北美術館開了一個成功吸引數十萬人入場的展覽,就被陳界仁狠批「美術館商業化、票房化」。「其實『皮克斯( PIXAR)展』可以做得更好,應該不是由美國人包裝一件商品出來,我們去接收,再讓一班人消費,這對推動創作沒一點好處。其實可透過一些積極的交流,用他們的經驗,加上台灣的現況,為台灣做一些在動畫創作上的推動。」對於這種藝術商業化,陳界仁有他更宏觀的思考。「從歷史去看,我覺得是清末開始,中國被列強瓜分,以後追隨西方現代化,這過程,令我們很多人都越來越沒有自信,只跟隨西方的消費方式走。」他認為,我們看西方事物的時候,不是追隨,而是摸索自己的發展方向,「要不斷實驗、嘗試和討論,探索可能性,正如台北雙年展,本身很有實驗性。」要探索,還必須不斷發聲。在他眼中,香港的 80後肯定應記一功。「近年香港很多年輕人在一些文化保育問題上發聲,好像保留皇后碼頭事件。撇開歷史意義,碼頭的文化意義都很重大,集體回憶是孕育當地本土文化的標記,保留這些地方,就是保留地方文化。香港沒本土文化支持,做另一個紐約和東京,是沒有意思的,大家都沒有根,往後做甚麼都不成。」他提到青文書屋,「我們去香港,也會去看看,我知道兩岸都有被她影響的文化人,這是香港獨有的文化,很可貴。」聽着,湧上心頭的,是欷歔……「每個地方都有些東西須要保留,因為其他地方模仿不來。如果香港的地方色彩不能保留,香港獨有的色彩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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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思考 慢累積 放大圖片
■ 07年起,陳界仁「盜版」自己錄影作品擺攤,何人只要自由樂捐,即可拿走「盜版 DVD」。

■ 07年起,陳界仁「盜版」自己錄影作品擺攤,何人只要自由樂捐,即可拿走「盜版 DVD」。

沒有自己的文化,就搞不出屬於自己的東西。「從賺錢的角度看,永遠都只是加工,賺不了多少,當你可以設計出 iPhone才是最賺錢。 iPhone一部賣 300美金,給富士康才 30多美金,工人所得更少。」對於一眾拜金凡夫俗子,這比喻最「到肉」,創造力,才有價!「以前我們都窮,急於賺錢,但現在三地都不窮,就不用那麼急,慢下來想一想。「聽導覽人員說,在我的展覽中,有大人問為甚麼這個藝術家拍的東西這麼慢,有小朋友就答,因為這藝術家要慢下來讓我們思考。他只是個小學生,更把我的影片看完,很厲害。「我的作品較少,在各處慢慢展出,欣賞的人慢慢累積起來。我希望有些東西是可以累積的,慢慢累積起來的才有意義。今次的展覽,我刻意沒有多放照片,就是希望大家可以慢慢看影片。我們當中太多人都失去耐心,沒多少時間停下來好好去想,把好多好的東西都丟掉,有一天,我們都會為失去的後悔。我希望大家可耐心一點,別操之過急。」的確,在資本主義下的現代社會,每種東西量化有個「價」,表面上明碼實價可令生活看起來會簡單點,但可能時間成本太高昂,真正「價值」都因為「沒時間」被犧牲了。有機會看陳界仁的作品,請多點耐心,你會發現,在慢與暗中,會看到點點光。

《在帝國的邊界上──陳界仁 1996-2010》

展期:即日至 11月 14日地點:台灣台北美術館地下室 D~E~F電話:( 886) 2-2595 7656

張一豪 放大圖片

 

七十後獨男最大興趣是食經常被誤解為宅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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