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公司廠房位於廣東省偏遠地方，當地民風較純樸，包括政府官員作風，但最近我留意到橫掃中國的拉菲旋風已殺到當地，連我以為是較純樸的官員也拉菲不離口。拉菲是法國一級酒莊Chateau Lafite，近年成為內地最受歡迎紅酒品牌，拉菲旋風威力強大，價格短時間內急升，全球紅酒界為之側目。拉菲在內地被喻為液體黃金，除了用來炫耀，最近更成為炒賣工具。內地傳媒熱門話題是，天價拉菲能否持久下去？拉菲旋風是否泡沫？
拉菲價格過去半年平均升幅五成，過去幾年升幅更以倍計，遠超於這段時間全球紅酒市場升幅。拉菲售價的瘋狂程度，已到了副牌酒（內地稱小拉菲）的售價，高於部分同年份一級酒莊的主牌酒。
預測泡沫不是易事，前美國聯儲局主席格林斯潘有句名言，泡沫爆破之前不容易確立泡沫的存在。格老當然有他的智慧，看到泡沫存在是一回事，預測泡沫幾時爆破是另一回事；泡沫可存在一段長時間，跟泡沫鬥氣能令人傾家蕩產。因此，指出拉菲旋風是泡沫而不提供爆破時間的預測，屬講完等於冇講，猶如賭枱上連開十鋪大，閣下以肯定語氣指不可能永遠開大——所有人都知不會永遠開大，但下一鋪開大還是開小？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泡沫，泡沫的成因必定源自一件大事，而市場人士對這大事有不同看法；泡沫 = 大事 + 爭拗。套入這方程式，誘發拉菲泡沫的大事是中國經濟起飛，內地人開始選擇高級消費品，爭拗是拉菲一枝獨秀所產生的現象未必合理。
很多人分析拉菲在內地特別成功的原因，是這個中文名改得好，又高貴秀麗，又容易上口，其他一級酒莊的中文名不容易上口，其中Chateau Latour 的中文名是拉圖，音近「拉倒」，對內地人來說不大吉利。拉菲酒莊早一步進入內地市場，已做了許多市場推廣工作，例如最近宣布把08年年份的酒牌寫上中文「八」字，對準內地人心理。這一切或者可解釋為何拉菲相對其他一級酒莊存在溢價，但現在溢價之大，到了難以解釋的地步。
泡沫形成的時候，好友和淡友各持己見，不過好友較為佔有優勢，是他們較齊心，一致看好，大家一齊買，愈買愈升，愈升愈買。相反，淡友通常不夠齊心，有些只出口，不出手，選擇不參與這場瘋狂遊戲，站在場邊觀看，不加入沽空行列。有很多泡沫根本沒有太多沽空的工具，例如拉菲的淡友要付諸行動不容易。好友用行動，淡友靠把口，這場實力懸殊的比賽勝負相當明顯。
泡沫形成之後會出現一個循環現象，好友賺了錢，令他們對自己的信念更堅定，更加相信自己做的事是對，因為賺錢是最好的證明，會更加興高采烈投入，然後再賺錢，形成一個循環。拉菲價格過去幾年未跌過，好友在金融海嘯也絲毫無損，至今沒有人買拉菲而輸錢，這循環運作良好。要泡沫爆破必須打破這循環，先要找出最弱的一點。
我認為其中的一個弱點是，內地人對紅酒認識開始增加，不再盲目跟風，一窩蜂追捧單一品牌。隨着內地人對紅酒愈來愈有興趣，他們會愈來愈懂得關於紅酒的事物，不過這過程需要很長時間累積。我肯定絕大部分現時飲用或炒賣拉菲的內地人對紅酒認識不深，一是只知道它是身份象徵，一是只知道它的價格不斷上漲，其他的不管。短期內，因為知識導致泡沫爆破的機會不大。
另一個弱點是冒牌貨，一兩蚊的雞蛋有冒牌，幾萬元一瓶的紅酒當然不在話下。我相信82年拉菲在內地的存量，應該是拉菲酒莊82年產量的幾倍。不過，這弱點其實跟以上關於紅酒知識有關，內地人根本分不出真假，況且是真是假分別不大，最重要是要花費幾萬元一瓶，開瓶時主人家有面子，飲完之後是假又如何。
我看不到拉菲泡沫短期內爆破，極其量是升幅放緩。反而我認為一個較有可能的現象，是拉菲跟其他一級酒莊價格的溢價逐漸收窄，這並不是指拉菲跌價，而是其他一級酒價格升。升邊隻？睇佢個中文名能否討得內地人歡心。
蔡東豪
現任上市公司精電國際行政總裁，他曾任職投資銀行，在《信報》以筆名原復生撰寫財經專欄，對投資及求知有無限渴求，習慣早上四時起床寫作找樂趣。
插圖•祝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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