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聞潘迪華要告別樂壇，大家都慌了，「 80歲還要上台，我唔制，我雖然一直堅持，但無論如何堅持，也有倦的時候，現在就是最適合的時間！」潘姐姐以無比青春的語調斬釘截鐵，原來是對樂壇死心，也為 big band時代的終結釋懷，回到凡間與青春前衞談情去也！

聽她的聲音

作者：陶囍（前香港大學通識課程學者，在 06年籌辦「音樂與人生」課程時因邀請潘迪華講學而認識，後發展了多年友誼。）幾年前第一次見潘迪華姐姐，約了在香港大學。那時她住跑馬地，道別時我送她到校門，以為她會叫的士，她說：「坐巴士不就行了？我常常坐巴士，有些人認得我，大家聊聊天，挺開心的。」那時候，我對潘姐姐的印象，不就是《阿飛正傳》裏那個眼神凌厲的養母，以及在《花樣年華》跟蘇麗珍打牌的包租婆，王家衞電影裏的潘迪華，渾身海派風情，也不用說話，單用眼尾瞄你一下，就知道是個厲害角色，那形象太成功了，令人很難想像穿着旗袍的她坐上一輛顛簸的巴士。其實香港的巴士早就不顛簸，姐姐南來香港 62年，生活方式也不見得很「上海」。有緣跟姐姐相識了，定期碰面，變了熟朋友，認識深了，打從心底明白，她果然是厲害的。那種厲害，卻完全不關造型和關目的事，而在於她比鋼鐵堅強的意志。要說那無堅不摧是太誇張了，事實是一路走來，她也碰了不少壁，最意難平那一役，當推叫她嘔心瀝血的《白孃孃》。時為 1972年，她以民間傳說許仙和白素貞的故事為藍本，監製和主演了香港首齣華語音樂劇。 40年後的今天看那製作陣容，可謂星光熠熠，導演盧景文，作曲編曲顧嘉煇，黃霑是填詞人之一，填了膾炙人口的《愛你變成害你》。這些年來，媒體偶爾重提此事，總不免談及姐姐為創先河而損失百萬港元。錢蝕了固然叫人心痛，但都比不上知音稀更叫歌者神傷。尤其當年姐姐一心一意創作屬於中國人的音樂劇，無非要為中國音樂爭一口氣，票房失利，等於對她說：「我們不愛聽這些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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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確有少少高傲，但我的歌就是好聽，你喜歡就來聽，唔喜歡就罷就！”

念念不忘《白孃孃》 放大圖片
■潘迪華很愛去淺水灣，留下很多珍貴生活照，成了香港歷史一部份。

■潘迪華很愛去淺水灣，留下很多珍貴生活照，成了香港歷史一部份。

人家愛或不愛，不礙事，她始終相信好的音樂，有超越時代的內在價值。她隱居有年，在銀幕上的驚艷回歸，不經意迎來了事業新高峯。那時她已屆耳順之年，一般人都在籌劃退休了，她卻又唱起歌來。今年， 80歲了，但看她過去幾年的音樂會和專輯，真是越戰越勇，譬如紀念周璇的 50/50，重新編曲的《天涯歌女》有型到極，年來她跟年輕音樂人合作，完全沒有老態，前年她在新光戲院的演出，座無虛席，捧場的不乏潮人。那些很容易被歸類為「老歌」的歌曲，像她，經得起時間考驗，在不同年代，展現了如一的魅力。她依然常常提起《白孃孃》，念念不忘想把它帶回舞台，恨不得讓錯過了的一代，有機會重新認識香港原創的音樂劇。聽她說多了，我也想找 06年出版的原聲錄音專輯欣賞，一直找不着，又不好意思跟她要，蹉跎了不少時日，前些時我厚着臉皮向她坦白，她有點不置信的看了我一眼，心裏大概說，往日跟這丫頭說了那麼多，都是白說！我當下也不敢再賣口乖，接過唱片，回家老老實實聽了一遍、兩遍、三遍……我回到七十年代的樂宮戲院，眼前出現了風華正茂的姐姐，與飾演小青的森森、演許仙的鮑立、演法海的喬宏，演活了原來不容於世的人蛇苦戀。當年被喻為前衞的音樂，今天聽來一樣摩登。聽到《我在夢裏見過你》時，我想起了 09年姐姐跟一群獨立音樂人合作的唱片《 My Dream, My Way, My Indie Music》，裏頭林一峰跟姐姐情深對唱的，就是如泣如訴，亦甜亦苦的《我在夢裏見過你》。這首歌是整張唱片中，我特別鍾愛的一首，你就當我對號入座，但每次聽到那幽幽的歌聲，總覺得歌詞中那個「你」，就是存活在姐姐夢裏最美妙的音樂。

五月的風

在夢與夢之間，她也有意興闌珊的時刻。像她這麼熱愛唱歌，分享音樂的歌者，除了需要舞台，更需要願意傾聽她的觀眾：「現在辦演唱會呀甚麼的，都說要讓觀眾參與，可以怎樣參與啊？」她發牢騷，我思緒卻飄到老遠，想像姐姐在紅館對着一萬二千人說：「識唱嘅朋友一齊唱!」太滑稽了，當年姐姐在夜總會唱歌，見到台下有客人猜枚也不高興，更別說要她搞萬人卡拉 OK了。這也見出姐姐的厲害：她新潮起來時，後生的也不夠她來，但她信守的一些價值，誰也動搖不了。去年，她開始籌備 big band音樂會，三番四次說這趟是「封咪」演出。我不忍聽她這樣說，卻又明知多麼美好的時光，都會流逝，人生在世，不管演的是甚麼角色，終有告別舞台的一天。這麼想，我又釋然。就當這真的是姐姐最後一個音樂會，由她召集的 21人大樂隊，唱她最想我們聽到和記住的歌，並讓她最愛的《白孃孃》再現舞台，怎麼看都是一種福氣。那天在姐姐家吃過晚飯，她興致很好，說這次音樂會上，她首次唱偶像周璇的《五月的風》，她站起來，開始唱：五月的風　吹在花上 朵朵的花兒吐露芬芳假如呀花兒確有知 懂得人海的滄桑它該低下頭來哭斷了肝腸我心頭一熱，鼻子一酸，聽她的聲音，當中不僅包含樂韻，更是看破世情卻仍選擇自行我路的豁達大度。這晚就讓我們跟潘姐姐忘掉人海滄桑，甚麼都不管，先擁抱華麗的大樂隊音樂，發一個甜美的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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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家衞電影《阿飛正傳》中潘姐姐與張國榮。

■在王家衞電影《阿飛正傳》中潘姐姐與張國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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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年到夏威夷演唱時，穿着比堅尼的潘姐姐。

■ 69年到夏威夷演唱時，穿着比堅尼的潘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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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迪華六十年代在英國出唱片時，總以旗袍示人代表她的中國情懷。

■潘迪華六十年代在英國出唱片時，總以旗袍示人代表她的中國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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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8年大碟《月滿西樓》是她最得意作品之一。

■ 1968年大碟《月滿西樓》是她最得意作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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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迪華：「顧嘉煇寫過的作品沒一首及得上《白孃孃》，他自己也承認。」

■潘迪華：「顧嘉煇寫過的作品沒一首及得上《白孃孃》，他自己也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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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迪華六十年代在舞廳唱歌時連台下客人猜枚也不高興。

■潘迪華六十年代在舞廳唱歌時連台下客人猜枚也不高興。

 

「憤青」潘姐姐：藝人是要帶領潮流 放大圖片
■潘姐姐告別樂壇太令人震撼，黃耀明為她說詞，安撫大家說她只是告別七字頭！

■潘姐姐告別樂壇太令人震撼，黃耀明為她說詞，安撫大家說她只是告別七字頭！

記者：馮敏兒「我不會再公開演唱，就算有人邀請我去紅館客串都唔做，上周新加坡有人找我去唱歌也全推掉！」但問到潘姐姐如果林一峰、黃耀明找你，還會出手嗎？「會會會！因為我很疼愛他們，其實音樂是沒有年齡界限，但我終於發覺一般觀眾都不是來欣賞音樂，那我還為甚麼要留戀這樣一個圈子？當然唔留戀啦！我唔睇好香港樂壇，沒意思，不過跟年輕人一起玩還是會的，但我的演唱會就一定不會發生。」潘姐姐如憤青﹕「要我迎合潮流免問，我始終認為藝人是要帶領潮流，不能讓人控制。今日的娛樂大亨完全控制藝人，我見過不少很有才華的年輕人在樂壇浸了兩三年就被抽乾，忙到抽筋，忙到你根本沒時間練習、觀摩吸收，全做行貨，很慘！」

搖擺大樂團時代的終結

「我唱的是流行曲，是屬於 big band的時代，那是流行樂的先祖，我的歌是適合唱 big band，現在的音樂太寡了，但我的樂隊全都很老啦，找新樂人太困難，都沒人學了。其實也沒甚麼可惜呢，每一個 generation都有自己的藝人。」潘姐姐簡單的描述，便宣佈了爵士樂先祖，那個美國黑人始創於上世紀二十年代的「搖擺大樂團」（ Big Band Swing）大時代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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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姐姐與最疼錫的一對兄妹林一峰和林二汶， 09年合作演唱會。

■潘姐姐與最疼錫的一對兄妹林一峰和林二汶， 09年合作演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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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姐姐收山，最後還要為她挺欣賞的聰明女官恩娜扶上一把，邀她同場演出。

■潘姐姐收山，最後還要為她挺欣賞的聰明女官恩娜扶上一把，邀她同場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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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姐姐的搖擺大樂團 Big Band這回會是最後演出了。

■潘姐姐的搖擺大樂團 Big Band這回會是最後演出了。

 

潘迪華& The Big Band音樂會 2011

潘迪華「告別」演唱，包括她的原創音樂劇《白孃孃》的《愛你變成害你》，還有《愛神的箭》、《天涯歌女》、《五月的風》、《情人的眼淚》……最愛英文歌《 I Love Paris》、《 Ding Dong Song》……正是 21人大樂隊，兩個中國敲擊， 20人和唱團、官恩娜、陳浩鋒和舞蹈家伍宇烈等合作演出。

日期： 3月 1及 2日 8pm地點：香港文化中心音樂廳票價：$100至$800查詢： 2780 0077


■潘迪華 72歲時拍的艷照，成了她告別樂壇的終極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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